小飞侠

我爱这操蛋的世界不爱我

© 小飞侠 | Powered by LOFTER

【双关】来时的路 一起走 (五)

面包牛奶

 

叮一声,两片面包跳出来,香甜的味道弥漫开,配上窗外的艳阳天,完全是幸福生活剪影,如果没有两层密密实实的窗帘的话。

关宏宇有点反胃,再好吃的东西也经不住天天吃顿顿吃,在这段蜗居加囚禁的日子里,烤面包加牛奶他几乎吃了前半辈子的总和。在和光小区303这个小宇宙里,关宏峰的意念是第一推动力,烤面包大概就是大爆炸,每一天都是从这里开始。宏宇问他,这有什么好吃的,没油没盐的,还不如馒头扎实。得到的是标准的关宏峰式回答,干净。

还有什么好说的,吃吧。宏宇闷着头啃面包,噎得梗脖子。对面递来牛奶,“顺顺吧”,波澜不惊的声音,里面的温柔只有宏宇听得出。宏宇笑眯了眼,转着杯子找杯缘上宏峰喝的印迹,对着印子喝了一大口。

     “周巡说的没错,你就是执念太重。”宏宇想起了什么似的,“人活着够不容易了,太干净了多费劲呐,你那心理医生有没有顺便给你看看强迫症啊洁癖什么的”

     “行了,你休息吧,熬一宿了”宏峰不接茬,“我走了,手机保持通畅,有情况随时联系。”

面前的门再一次合上了,带起的风吹在宏宇脸上,宏宇深深吸了一口,有他哥早晨用的吉列薄荷剃须水的气味,冷幽幽地包裹在水汽里,门外那个多姿多彩、多灾多难的世界和关宏峰一起消失了,彻底断绝联系。外面无论腥风血雨、天塌地陷、改朝换代,在这扇门后他都是安全的。像云天明给程心的小宇宙,躲到宇宙重启后再出去。

 

宏宇继续他没吃完的早餐,他知道宏峰说的干净是什么意思。1997年3月10日关宏峰的信里说,这学期我开始学人体解剖。比想象中好,毕竟教授很凶,课程也很紧,尸体更是宝贵的资源,僧多粥少。哦,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恶心。恐惧当然是有的,第一次我也吐了,几顿吃不下东西。我的大体老师,在此表示对尸体捐献者的尊敬,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,上身、腰部、脚用麻绳捆着,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。全身毛发处理过。一具光溜溜的、颜色蜡黄的人体,几分像人,几分像逼真的傀儡,那感觉。。。难以言喻。似乎第一次意识到,人是可以这样存在着的。除非你真正把肉体看做身外物,否则没有人会幸免于各种反应。我和另一个同学共用一具标本,这个学期结束后,大概她也不剩下什么了。解剖室的垃圾桶里,各种人体组织、器官、破碎的皮肤和脂肪块。大概就是那时起,关宏峰开始吃得素净,尤其不爱吃肉这些脂肪肥腻的东西,最多吃点鱼虾补充蛋白质。

 

这时宏宇在武威军分区武警部队服役,到了这金戈铁马的地方,才发现津港胡同斗殴故事根本就不够看的。日常训练、演习天天被操地像狗一样,半夜集合拉练、负重越野跑、格斗射击,武装奔袭、野外驻训,零下几十度零上几十度视若等闲。一开始关宏宇觉得快要死了,从中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来的孩子,哪儿见过这个,和这里相比,津港的风就是春风拂面,津港的雨就是细雨缠绵。新兵入伍头一年,不要把自己当人看,那么多班长、副班长、排长,就没一个是白给的,哪个都不能得罪,否则怎么死得都不知道。不过,是金子总会发光的,是光宏宇就没有搞不定的。正是这等穷山恶水,把他关宏宇显出来了。体能、格斗、射击、侦查、情报等技能全营第一,在军里也有他一号。在内部派系林立的众多山头间,拿出必生绝学风骚走位,谁都不投靠谁也不得罪。第二年就编进尖刀连。第一次执行防恐防暴任务,瞄准、射击,一枪爆头,看着一个怀揣炸弹的恐怖分子炸成一朵烟花。

 

分别已经三年了,关宏宇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又黑又糙,背心下肌肉快快隆起,他想不起自己以前的模样了,也想不出关宏峰现在什么样子。刚入伍的时候,白天被操得再累,夜里闭着眼想关宏峰的样子,那个夏夜,侧过身子稳准狠就是一发。渐渐地这事越来越难,再渐渐地干脆不去想。实在憋久了,洗澡时就地解决,比抽个烟都利索。

 

1998年白银连环强奸杀人案在全国公安系统引发震动,凶手潜伏多年,这一年狂性大发,一年内以同样的手法杀害四名女性被害人。公安部从各地抽调一线刑侦骨干和专家学者到白银协力侦破。关宏峰随导师赴白银参与协作。第一起案件发生后,倾向于情杀。根据是被害人容貌出众,追求者颇多,凶手对现场进行整理,作案时间选择在被害人下班后和隔壁邻居上班中的手段,时间控制精准,进出路线明晰。首案判断影响了以后的侦查方向,侦破重点一直在被害人生活工作圈中排查。而白银公司又是当地核心企业,人员众多,关系复杂,排查量巨大。

 

关宏峰分析认为,首案小白鞋一案随机杀人可能性更大。其一,现场打扫整理 ,时间控制精确,反而不可能是熟人。他调阅了白银公司厂办历年的考勤记录,发现公司层面的考勤非常松懈,上下班时间随意可算作当时国企通病,迟到早退居多,根据排班时间作案,被撞破的可能性极大。这一点表示,凶手应该是对国企管理不太熟悉的人,甚至不是白银市区人。其二,现场惨烈,凶手却较为从容地打扫一番,看得出心情不错。而情杀或仇杀之类,往往情绪起伏极大,加之第一次作案,结合第一点考量,担心被随时下班回来的工人撞破,现场应极为狼藉。其三,纵观六案,受害者均是白银公司、供电局等当地效益好、地位高的几个单位的家属院或职工宿舍中遇害。凶手似乎对此类社会地位高、收入好的,所谓有编制的群体怀有某种恨意。可以推测凶手的经济条件并不好,社会地位较为底下,可从招工、升学等履行中排查对体制有特别仇恨感的人。其四,关于排查范围,我认为应该再扩大,包括且不限于白银市区,包括且不限于常住人口和现居人口。今年一年凶手规律作案四起,而没有引起周围人注意。他的活动范围应该以白银为中心的一百五十公里内,这个范围内,大约可以实现当天往返。

虽然六起案件留下了众多物证,血迹、精斑、指纹、足印,但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,并没有一个可以搜索比对的数据库,这些证据暂时只能沉默。来自全国各地的刑侦精英们,看到一个本科在读的学生,态度谦逊沉稳,不徐不疾作出四点极有新颖合理的分析,虽然不能直接破案,但不啻为另一个有价值的侦破方向。这是关宏峰这个名字第一次在刑侦界产生涟漪。

评论 ( 14 )
热度 ( 138 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