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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双关】来时的路 一起走(九)


押解的警察到现在还记得,子弹从口腔进入后颅射出,迸射的血浆和组织块溅了他们一脸。狭小的房间内回声轰鸣。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事,一个带着手铐脚镣的文弱男子,表情谦卑温驯,甚至还带着点梦幻式的憧憬,忽然迅速决绝地抽出手枪,用早已计划好的方式了结了自己,死得干脆利落肝脑涂地。这个收稍几乎和开头同等漂亮刺激、富于想象力,强烈的恐怖和情色气息使一桩谋杀案蜕变为都市奇谈,经过网络的渲染长盛不衰地流传开。

专案组连日奋战、漂亮解题居然毁于这样一个乌龙事件,津港警方一度十分难堪。只是苦了长丰支队和关宏峰,不但没有嘉奖反倒换了一顿通报批评,年终奖都少了十个点,这叫什么事儿啊,支队上下无不抱怨。这案子且还没完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牵扯出了枪支交易。从嫌疑人银行流水看,是现金交易,购买时间在半年前,而这段时间内,他没有出入津港的记录。很大概率上,这支77式军用制式手枪是在津港当地交易的。从某种程度来说,可能存在地下枪支交易是比单纯一起杀人案性质更严重的问题,真正触及到了警方的底线。枪支追查毫无头绪,撒出去的猎犬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。嫌疑人深居简出、异于常人地谨慎,多种通讯方式并用,定期消除痕迹,反侦察意识和能力之高,哪里像个医生。无奈只好先以事立案挂在长丰支队账本上,电视剧似地留待下回分解。

关宏峰现在顾不上操心案件的事,大过年的宏宇进了拘留所。宏宇为了他的案件才那么上心地作证,协助他们追查cd的来源,一直找到了他的供货上线。上线看到警察气势汹汹上门,说和凶杀案有关,希望你配合下。一时蒙圈,该说的不该说的,全招了。按照金额给定了非法经营罪,总算有个重大立功,最后给判了缓刑。虽然牢狱之灾可免,但从此清白身家再无。
老太太是个正直到有些迂腐的人,没有埋怨大儿子怎么不活动通融下,自顾自地叹气垂泪,怪自己没管教好宏宇,由着他在外面不行正道。关宏峰心中五味杂陈,他不知怎么和妈解释,宏宇身上虽然有很多毛病,但他本质上是个正直、勇敢有责任心的孩子。他想说,妈,这案子亏了宏宇才这么快抓到凶手,他是为了我、也是为了世事公道。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,那我呢,我是他哥哥,是警察,怎么就没能为宏宇做些什么。
虽然满大街都是卖盗版,一查一个准儿,甚至可以说丰富了人民群众贫瘠的精神文化生活,算是功德一件,虽然这个案子的经办人是一个对他心生嫉恨的竞争对手,借机高调秉公执法,但正因为他是警察,他没有办法违背职业信仰和操守,为宏宇去运作转圜。

除夕晚上,宏峰去拘留所看了宏宇,两人隔着玻璃坐着,看着彼此的脸小心翼翼地寻找话题,落进了从没有过的静默里。半个小时很快到了,看守抱歉地冲关宏峰笑笑,指了指墙上的钟。宏宇起身走到门口,又折回来敲敲玻璃,说,“哥,过年好哇”,关宏峰看到玻璃上绽开一片绚烂的烟火,流光溢彩一层层叠印着,宏宇挑着眉笑了,还是那样轻漫顽皮,“过两天记得来接我”。 直到宏宇走得不见影了,那片烟花还没歇,印着半边天红彤彤的,热乎乎的硝烟里都是万家灯火的味道,妈还在家等着呢,关宏峰低下头紧了紧围巾走进了夜色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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