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飞侠

3.  家务

 

山外青山楼外楼  几度夕阳红  

人生长恨水长东  不废万古流

 

 

这首打油诗，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，大概是走错片场。

 

早晨八九点，关宏峰已经完成采购，拎着两兜子瓜果蔬菜鸡鸭鱼肉，不徐不疾一路走来，压得胳膊有些酸。宏宇大概还在床上，这个点儿是睡回笼觉的黄金时段。

 

宏峰常年作息规律，晚睡早起，哪怕退休后也雷打不动照常执行。他起床时，宏宇跟着也起来撒个晨尿，顺便炫耀下他精神抖擞的小兄弟，腆着脸说，你羡慕吧，羡慕就直说。咱俩谁跟谁，我的不就是你的嘛。

 

     然后滚回去接着睡，这一觉睡得可美，起床后乱糟糟的被子掩映着湿哒哒的枕套，一股子纵   //欲   ///   过度的视觉体验。以关宏峰的性子，怎么看都觉得大为不妥。每天早上，为要不要换枕套两人都能掰扯一刻钟。

 

一个说，前儿才换的，又换，四件套都凑不了整的。

一个说，你怨谁，你自己弄的，不膈应吗。

当然不膈应，生活需要幻想增添姿彩，尤其是活色生香的幻想。

 

别说这屋子，整座楼就数关宏宇最多姿多彩，最活色生香。关宏峰以四舍五入约等于无的弧度，笑了笑，抬头看看八九点的太阳，心情很蓬勃。其他人退休后耐不住寂寞，纷纷走上广场舞和太极拳的不归路。但关宏峰不一样，这样平静和缓的日子，在他几乎算是一种奖赏一种余幸。总算运气没坏到底，自己还活着，宏宇也还欢蹦乱跳，没怀疑人生，也没报复社会，用不着看着恨意在夜里翻墙，心里空空荡荡，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
 

俱往矣，那些腥风血雨里从流飘荡的日日夜夜。

 

手里的蔬菜粮食，提醒他今天该吃些什么，冬笋排骨和家里剩的宣威火腿煮一锅腌笃鲜，霜打过的青菜又肥又嫩，清炒最妙，土豆茄子青椒做个地三鲜，齐活了，健康美味，惠而不费，做起来方便比什么都要紧。

 

谁做饭没准，谁洗碗也两说，为了一日三餐饭，宏宇闹腾得他头疼。

 

哪有一点老大爷的自觉啊，你这叫为老不尊。

嘿，我当你夸我。哥，你以为自己特有老干部的范儿呢。

 

关宏峰转过头，在路边宣传栏的玻璃里照照，除了头发白了些，皱纹深了些，和他眼里的宏宇一样，还是挺招人待见的样子。上次支队请他去给年轻同志讲课，关宏峰眼神好，看到几个小女孩子兴奋地交头接耳，两手捂住心口，眼睛不住往他身上溜。

 

   这次笑的幅度大了些，能看出来了。关宏峰拐了个弯儿，进了和光小区。远远看到中间草地上蹲着两个人，一大一小，大的像老虎，小的像猫咪。

   

     关宏宇和楼上张大爷家孙子胖虎撅了根棍子，在草地上刨坑，明目张胆地破坏绿化。两人屁股稳稳放在小腿肚子上，标准的亚洲蹲，嘴里吵吵个不停，关宏峰走近了都不知道。

 

   让你关爷爷教教你，冬天怎么孵油葫芦。

   你才，才不是关爷爷呢，关爷爷是，是，关羽，大，大英雄。

   臭小子，说话都不利索就知道犟嘴。

   我，我，我告诉我爷爷，你欺，欺负小孩。

   小胖虎，你还想不想养油葫芦了。

   

   今天是什么日子，宏宇居然早早就起了，不但起了，还精神饱满地逗孩子玩儿。

宏宇看到地上拖过一道熟悉的影子，回头喊他，哥，买好菜啦。顶着一脸明晃晃的阳光，看着和胖虎倒也差不了多少。

 

 怎么买了这么多。宏宇忙不迭接过来，哥，你不说细水长流吗，这大手大脚的，日子还过不过了。

      宏峰甩甩胳膊，活血化瘀：那明天换你去。知道菜市场门往哪儿开吗。

   

      三层楼不经爬，没几句就到了。宏峰觉得今天的太阳似乎格外灿烂，家里收拾过了，整洁干净，显得晶光闪烁。

 

      刚进门时就听到洗衣机轰隆隆响，进到卧室一看，整床被套都换洗了，换了套蓝格子印着小熊的。宏宇得意地眨眨眼，用鼻尖在他哥凉凉的耳廓上蹭来蹭去，故意压着声说：昨儿可都弄脏了，不是换个枕套的事。我一早就都洗了。

 

     热气直往耳道里滚，宏峰偏过头躲了又躲还是没躲过。

 

宏宇粘着他，哥，我勤快吧，你可怎么奖励我啊。被套咱有的是，我天天洗都乐意。

 

     关宏峰一恍惚，满脑子里飘的都是那句弹幕流行语，耳朵会怀   ///孕，耳朵会怀  //孕，耳朵会怀   ///孕。。。